南帆:工夫在詩外
南帆,福建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福建師范大學文藝批評研究中心首席專家,主要從事文學理論研究、當代文學批評、散文創(chuàng)作。已出版《沖突的文學》《文學的維度》《文學理論十講》《五種形象》《無名的能量》《文學的位置:挑戰(zhàn)與博弈》等學術專著、論文集三十余部,出版《辛亥年的槍聲》《村莊筆記》等散文集二十余部,兩度摘得“魯迅文學獎”,獲得福建省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一等獎、中國文聯(lián)文藝評論獎一等獎、吳玉章人文社會科學獎、朱自清散文獎“杰出作家獎”等多個獎項。
工夫在詩外
我曾經(jīng)多次言及隨筆寫作帶來的快樂——超過了論文寫作。供職于專業(yè)研究機構(gòu),論文寫作屬于日常事務。我屢屢不務正業(yè),拋開論文逛到隨筆的領地。我時常盤算著一件事情,哪一天厭倦了理論的高頭講章,退出江湖,隨筆大約是一個寄托心情的所在。長短不拘,隨物賦形,風行水上,自然成文,“短笛無腔信口吹”,所思所感的自由表述不僅是為文之樂,也是為人之樂。
那一天早晨突然給自己提出一個問題:為什么快樂?寫作難道不是心力交瘁的煎熬嗎?的確如此。為什么內(nèi)心充滿喜悅地自討苦吃?精神分析學曾經(jīng)拋出一個有趣的解答——那些作家之所以奮筆疾書,恰恰因為一個巨大的精神沖動。某種內(nèi)心能量急不可耐地破門而出,疲憊、苦惱、強權(quán)的威脅,身體遭受摧殘甚至命懸一線都無法扼殺寫作的渴求。司馬遷的《報任安書》解釋“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等等事例時說:“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卑凑站穹治鰧W的觀念,“郁結(jié)”的內(nèi)在原因往往與嚴重缺失的經(jīng)驗密切相關。無論是父母庇蔭的缺席還是強烈欲望的受挫,缺失作為精神創(chuàng)傷沉淀于無意識深部,不時渴求各種象征性的補償,譬如孜孜矻矻的寫作。作品構(gòu)筑的另一個世界曲折地補償缺失制造的遺憾;作家之所以下筆千言,毋寧說是用語言追逐、捕獲、占有、填補那個缺失。概括地說,寫作的快樂,即撫平缺失與挫折造就的精神落差。當然,所謂的缺失從未真正平復,而是周而復始,絡繹不絕;因此,對于作家來說,寫作的精神動力一輩子不可能枯竭?,F(xiàn)在,我終于將自己安置在這種理論故事之中充當主人公,分析執(zhí)筆為文的快樂。
《古文觀止》,崇文書局2023年版
論文寫作的意義是證明或者反駁各種命題。眾多命題或者來自學術范式的分配、學術邏輯的延伸,或者由社會歷史以及文學的發(fā)展狀況提出來。之所以交付論文予以闡述,因為這些命題并非社會公認的常識。許多時候,論文的使命包含擴充常識、說服常識乃至糾正常識。當人們認為這些命題可能抵達科學或者學術的前沿地帶乃至填補空白的時候,社會文化的“理想高度”無形成為有待于充實的“缺失”。因此,論文寫作積極回應各種思想挑戰(zhàn),論證、思辨、邏輯性闡述以及披荊斬棘獲得的結(jié)論伴隨強烈的成就感。一個形象的比擬是,論文寫作提供的快樂如同對弈。
論文寫作之余,之所以轉(zhuǎn)身與隨筆握手言歡,很大程度上因為剩余的思想邊角料。這些邊角料無法納入規(guī)范的論文形式,不得不另謀出路。尺短寸長,許多邊角料恰好填補論文無法覆蓋的思想縫隙。無論言志還是載道,論文闡述的各種命題具有普遍意義,論證的結(jié)論必須抵達公眾共同認可的思想高地;相對地說,隨筆表述的思想與智慧顯示出強烈的個性,個人的獨特發(fā)現(xiàn)甚至比公眾的認可程度更為重要。論文的內(nèi)容涉及國計民生的重大主題,或者構(gòu)成某個學科的組成部分;隨筆往往穿透大概念、大事件而抵近日常生活乃至身體,流露出濃厚的煙火氣息,譬如衣食住行、柴米油鹽、七情六欲、飛短流長。論文不得不訴諸實驗室數(shù)據(jù)、數(shù)學計算,引經(jīng)據(jù)典或者有嚴密的邏輯推論,這種語言是由結(jié)論的公共性決定;隨筆沒有必要衣冠楚楚、正襟危坐,而是嬉笑怒罵、不拘一格,可以幽默、揶揄,可以譏諷、調(diào)侃,散淡逍遙,何必拘泥?
通常認為,論文是學術的存身之地。然而,所謂的學術,并不是隱藏于深奧詞句背后的某種秘技,而是事實的發(fā)掘、整理、描述,義理的疏通、闡發(fā)、論證。除了堂而皇之的標準論文,是不是還存在眾多的另類表述?一則寓言或許缺乏大前提、小前提、推理與結(jié)論的完整程序,但是,象征或者聯(lián)想的話語結(jié)構(gòu)具有一目了然之效。相對于形而上的思辨,隨筆傾向于經(jīng)驗主義,并且尊重常識;相對于重重疊疊的概念考證與引文注釋,隨筆傾向于一針見血、涉筆成趣,相信世間的某些真理可以在打趣之中泄露出來。始于事實,明乎義理,隨筆時常顯示出大跨度的內(nèi)在跳躍:吃紅燒肉,讀圣賢書,聽小道消息,寫大塊文章,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世事洞明,人情練達,說的是若干傳聞軼事,演繹的是嚴肅的為人處世。我的心目中,“隨筆”這個稱謂隱含松弛解放之感,坦然率直而不是刻意矯飾,寧可亂頭粗服,不可搔首弄姿;隨筆接近品茗閑聊,而不是舞臺上花枝招展的表演。
什么是“剩余的思想邊角料”?這種表述至少證明某種視域或者選擇機制的存在。二者決定各種事物的輕重緩急以及中心與邊緣的位置。然而,視域或者選擇機制的重大轉(zhuǎn)換可能深刻調(diào)整意識屏幕結(jié)構(gòu),重新分配世界的顯現(xiàn)秩序。笛子無非一種常見的樂器,煙斗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日常用具;然而,當一支笛子成為戀人的信物時,當一個煙斗是祖父遺留的紀念時,衡量與評判的尺度迥然不同。眾生平等,萬物齊一,每一種事物的重要程度源于人為地賦予,所謂的“邊角料”可能在另一個時刻出其不意地成為眾目睽睽的軸心。作為規(guī)范嚴密的文體,論文必須將各種事物納入嚴謹?shù)囊蚬湕l,層層疊疊鋪設抵達結(jié)論的臺階;論文的視域時常由邏輯架構(gòu)掌控,設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理論軌道。相對地說,隨筆的思想線路短促清晰,同時形成網(wǎng)狀的發(fā)散狀態(tài)。因此,充當網(wǎng)結(jié)的各種事物往往顯現(xiàn)出更多的獨立性質(zhì),事物周邊環(huán)繞、編織的微型感想如同一圈光暈,擺脫了論文思辨的強大吸附力,隨筆的思想始終與日常生活聲息相通。
聚焦于日常生活的時候,另一個不可回避的追問是——為什么鐘情于隨筆而沒有拐向小說?無論是煙火氣息還是微型感想,日常生活同樣是小說的基本材料。然而,作為重組世界的一種話語方式,大多數(shù)小說力圖構(gòu)造連續(xù)性經(jīng)驗。這種連續(xù)性經(jīng)驗按照人物命運的中軸線漸次展開,從而形成起伏曲折的情節(jié)。相形之下,隨筆不屑于將零散的經(jīng)驗連綴成一個整體。這并非因為隨筆的篇幅限制,而是因為一種深刻的懷疑:當世界被串成一個彼此銜接的鏈條時,每一個片段隱含的多種可能是否遭到線性整體的無形壓抑?隨筆試圖將這些片段截取出來,單獨地觀察、解剖可能釋放壓縮的種種內(nèi)涵,從而顯現(xiàn)世界的另一種面目。小說的文學聲望首屈一指,但是,隨筆的意義之一恰恰是阻斷連續(xù)性經(jīng)驗——避免小說的巨大聲望封閉另一些認知世界的形式。
虛構(gòu)與否同時顯示出小說與隨筆的分歧。對于成熟的小說而言,“虛構(gòu)”并非紀實之余無奈的敘事補充,而是意味深長的精神擴充。按照精神分析學觀念,為什么“虛構(gòu)”以及“虛構(gòu)”什么絕不是心血來潮的消遣,而是再造生活之中匱乏的內(nèi)容。如同一種“白日夢”,“虛構(gòu)”不僅表明情節(jié)的虛擬性質(zhì),而且,這些情節(jié)同時寄存了人們的渴望、向往乃至信念和理想。許多時候,小說寫作猶如再度創(chuàng)世,以想象的形式為自己提供詩意的棲居之所。但是,“虛構(gòu)”顯然傾心于傳奇性。對于多數(shù)人來說,日常的平庸幾乎是無法拋開的枷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人們不得不身陷無數(shù)瑣碎的事務,重復枯燥乏味的日子。無論是古代的筆記小說還是說書話本,傳奇性是人們掙脫日常生活的出口?,F(xiàn)代小說經(jīng)歷了脫胎換骨的形式轉(zhuǎn)換,傳奇性仍然充當顯赫的敘事傳統(tǒng)。作為一種文學特權(quán),“虛構(gòu)”不制造傳奇還制造什么?縱橫江湖,快意恩仇;傾城美人,終成眷屬;吉人天相,揮金如土;才高八斗,萬眾矚目……這些八輩子遇不到的好事,小說之中一應俱全。然而,隨筆并未遭受傳奇性的綁架。看穿跌宕起伏制造的情節(jié)幻影,氣定神閑,不為所動,種種炫人耳目的良辰美景不是終將返回通常的人情世故嗎?隨筆寧可閑坐于樹蔭之中,等待那些撤出傳奇的疲憊讀者。油膩的盛宴之后,一杯苦茶才能清心明目。在我看來,隨筆恰恰因為洞悉平淡包含的趣味而不屑于虛構(gòu)。誰說只有傳奇性才能打發(fā)無聊的日子?置身于日常生活,隨筆找得到足以與傳奇性相互抗衡的內(nèi)容——沒有必要虛構(gòu)那些曠世的陰謀、動人心魄的愛情或者與外星人大戰(zhàn)三百回合,日常生活帶動的種種奇思妙想絕不亞于傳奇性制造的懸念。
日常生活是遼闊的沃土。然而,隨筆并非慵懶的閑逛,而是一種耕耘——期待思想的種子破土而出。利奧塔(Jean-Francois Lyotard)曾經(jīng)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蒙田的散文隨筆具有后現(xiàn)代性質(zhì)。一種觀點認為,現(xiàn)代主義的憤世嫉俗顯現(xiàn)出不合作的抗拒姿態(tài);不合作意味著超越,也意味著“深度”——突破日常生活表象的形而上之思或者拒絕世俗的另類立場。后現(xiàn)代開始放棄各種“深度”而將歷史展示為一張平面?;杏跉v史的表層而不再相信世界背后還存在什么,后現(xiàn)代顯示出一種無所作為的輕松與游戲精神。蒙田的散文隨筆輕盈地掠過日常生活的眾多小題目,隨心所欲地發(fā)表各種睿智的感想。他不是聚精會神地搜索什么,持之以恒,鍥而不舍,構(gòu)建某種宏偉的思想大廈,而是東鱗西爪,零散破碎,三言兩語,點到為止。后現(xiàn)代不再沿襲現(xiàn)代主義的倨傲從而與日常生活達成和解。但是,外部世界與主體之間的落差可能完全消失嗎?在我看來,二者的張力始終存在,只不過顯現(xiàn)為另一些形態(tài)。事實上,親密無間地融入日常生活將喪失任何寫作動機。因此,盡管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的“深度”不再構(gòu)成一個異于日常生活的整體,但是,他所聚焦的一個又一個小題目仍然刺破了日常生活的光滑表象。
《蒙田隨筆集》,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年版
魯迅或許是人們熟悉的另一個例子。魯迅雜文隨筆涉及的范圍超出了蒙田,他也不屑于將眾多的感想裝配成一個完整的體系。許多時候,“整體”或者“體系”如同形而上學或者歷史總體論帶來的一種執(zhí)念,仿佛一個完整的精神宮殿可以抵御歷史洪流的侵蝕。浩渺的宇宙之間,哪一種“整體”或者“體系”不是碎片?事實上,碎片并非缺乏“深度”。魯迅對于雜文隨筆的自我期許是“匕首”“投槍”,兩種鋒利的武器深深地穿透了日常生活。一些教授曾經(jīng)費心論證,魯迅的龐雜作品背后存在一個“隱蔽”的體系。對于多數(shù)人來說,魯迅介入日常生活的程度肯定比是否完成體系更為重要。
我當然還要提到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大約三十年前,我偶爾讀到巴特的《艾菲爾鐵塔》與《神話集》,立即驚為天人。與魯迅的激憤不同,巴特對日常生活的分析深邃而精妙。巴特喜好短句、短的段落,兩三頁紙的短文很多,文辭機敏而堅硬。巴特同時也是一位極為出色的文學批評家與符號學家,曾經(jīng)在結(jié)構(gòu)主義與后結(jié)構(gòu)主義領域充當驍勇的先鋒,但是,雄厚的理論基礎并未磨鈍他的感覺。巴特仿佛信手抓住日常生活的各種片段,破譯凝結(jié)其中的各種意識形態(tài)密碼。這是他的一個尖銳發(fā)現(xiàn):許多貌似“自然”的現(xiàn)象乃是某種文化合成物。這些文化合成物的拆解可以暴露與敞開許多人工設計的內(nèi)在機制,促使人們追問這種設計是否合理。因此,拆解即是對盲從的抵制與批判。巴特的觀點對“文化研究”的學術潮流產(chǎn)生了重大啟示,以至于他被奉為“文化研究”的鼻祖之一。巴特的《神話集》可以視為這種觀點的精彩實踐。處理日常生活的眾多素材,巴特的犀利分析并未脫離大眾的接受范圍——《神話集》的那一批短文是巴特寫給報紙的專欄文章。
所謂的日常生活,并非一個天經(jīng)地義的構(gòu)造。一磚一瓦,一飲一啄,晨鐘暮鼓,車水馬龍,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總之,一切理所當然。人們似乎可以目不斜視地穿過紅塵滾滾的俗世,遙望天際的宏偉目標,一步一個腳印地接近理想的境地。然而,這個大敘事并非從天而降的固定理念,而是各種小敘事精心組織起來的。從飲食裝束、一顰一笑到待人接物、世情冷暖,從父嚴母慈、男歡女愛到吃苦耐勞、從善如流,無數(shù)規(guī)范滲透現(xiàn)實的每一個細節(jié),使之成為無可置疑的“自然”。這種“自然”由眾多文化意象組成:從林林總總的器物到語言現(xiàn)象、規(guī)章制度。這些文化意象通常存在表象與內(nèi)涵兩個層面,如同一個符號的能指與所指。一座宮殿不僅是居住之所,同時還象征威嚴與宏偉;一束梅花不僅是普通的植物,同時還表示孤傲與高潔。解碼這些文化意象的內(nèi)涵,亦即解碼各種文化敘事的內(nèi)在構(gòu)造,很大程度上,這即是我的第一本隨筆集《文明七巧板》的寫作初衷。《文明七巧板》收集了一批日常生活觸目可見的文化意象并給予分析,譬如面容、鏡子、家具、證件、化妝、服裝,或者姓名、謠言、誓言、爭吵、名聲、電視,如此等等。我在“后記”之中分析了“分析”的意義:
我的分析游戲?qū)г从谀暋D暿且环N簡單的活動??梢远俗诰邮覂?nèi)部的一把椅子上,也可以佇立于鬧市街頭,專心致志地注視某一個對象,這就是凝視。凝視在于用眼光切割對象,使之剝離日常的實用關系網(wǎng)絡,進入特定的分析試管。這時,對象深部所寓含的曲折涵義就會慢慢地浮現(xiàn)出來——這種狀況令人聯(lián)想到印相紙沉浸于顯影液之中所發(fā)生的奇妙變化。
人們經(jīng)常輕易地接受環(huán)繞于周圍的一切。輿論和大眾傳播媒介正前所未有地主宰人們的精神。接受是一種被動的姿態(tài),接受意味著不加反抗地成為環(huán)境的一部分。分析以暫時退出環(huán)境來恢復人的主動。分析必須同對象保持一定的距離,抗拒對象的動人的迷惑,從而在拆解對象的同時重新上升為對象的主人。分析是精神的反征服。
必須承認,日常生活內(nèi)部涌動著強大的惰性。作為一種輕巧的文體,隨筆可能不知不覺地遭受惰性的裹挾,無聲地沉入世俗之淵。游山玩水,瞻仰古跡,緬懷故人,訴說鄉(xiāng)愁,大量隨筆自得其樂地穿行于這些話題,循規(guī)蹈矩地抒情議論,絮絮叨叨、陳陳相因。然而,我的心目中,隨筆的寫作如同橫渡日常生活的洪流:只有仰起頭浮出水面,才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分析始終是一種嚴肅的思想姿態(tài),而不是縱容作家信筆隨波逐流。
《文明七巧板》,上海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
我對于隨筆的寫作大致保持“三有”:第一,有想法。切忌有聞輒錄,不分輕重,至少必須顯示出不同凡俗的想法,若干異于他人的感覺。第二,有趣味。不久之前發(fā)表一篇考察“趣”作為一個美學范疇的論文?!叭ぁ辈煌谇椋瑓^(qū)別于理,而是分布于二者之間的廣闊地帶。詩歌的情感如同燃燒的烈焰,論文的理論堅硬嚴謹,隨筆傾向于“情趣”或者“理趣”。第三,有情懷。無論是闡述義理抑或陳述事實,隨筆必須顯現(xiàn)出襟懷氣度,小處入手而展示大視野。當然,所謂的情懷遠遠超出了寫作的范疇,正如古人所言,“汝果欲學詩,工夫在詩外”。
(作者張帆,筆名南帆,系民進中央原副主席)